2023年7月11日《中国农资秀》记者朱锦鹏有幸采访了山东省土壤肥料总站副站长李涛。此次采访主要聚焦于水肥一体化在山东省内的推广历程中面临的挑战与波折，以及国内外不同的水肥一体化模式对比和未来水肥一体化发展的展望。

　　2002 年，农业部开始在全国推广水肥一体化，山东省是第一批水肥一体化项目实施地区。山东水肥一体化发展初级阶段是通过选择典型的农户，召开现场培训示范会，让农民了解这项技术。李涛团队在推广中并没有盲目照搬国外经验，而是通过大量的研究让技术实现有的放矢。通过对农民进行示范，让农民更容易接受水肥一体化技术第三个阶段就是大面积推广，并且在推广中恰逢农村劳动力短缺的契机，使水肥一体化得到良好的推广。

　　在发展过程中李涛团队分享了一些推广案例以及与农民对接所进行的形式上的创新，并且详细的介绍了水肥设备的发展成果。

　　展望未来，李涛认为水肥一体化应该向着智能化的方向发展，加大对水肥一体化的推广力度，创新体系模式，着力于推广轻简的技术，为农民服务，让农民增收。

　　李涛：大学是 1981 年入学，学的土壤农化，主要研究土壤和肥料。所以水肥一体化正好是既用到了土壤的知识，又用到了肥料的知识，还有作物栽培的、水利的，所以这是一个交叉学科。

　　李涛：水肥一体化这项技术发源于以色列，在20世纪 60 年代开始做研究。中国水肥一体化是20世纪 70 年代中期，真正发展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引进试点，到了本世纪才有较大规模的推广，尤其是现在到全国各地，包括蔬菜、果树以及大田作物，都开始使用水肥一体化技术。

　　李涛：我是 1997 年开始参与水肥一体化相关研究推广，20世纪 90 年代，在山东推广的面积还非常少。当时有几个因素，一个就是价格相对较贵，当时一米管子的价格到了两三块，用的管子主要还是国外进口，所以价格相对较昂贵，这样农民接受起来很难。因为当时农产品的价格相对来说还是偏低，所以亩投资过大了以后，农民很难接受。到了2002 年，农业部开始在全国推广水肥一体化，山东是第一批水肥一体化项目实施地。

　　李涛：第一次推广这一个项目就是在山东的荣成，并且还很清楚地记得是在草莓地上，当时由于资金有限，所以我们就推广了三个大棚，过去是大水漫灌，草莓上容易粘一些泥土，所以不好卖。而用了水肥一体化技术以后，都是在膜下滴灌，所以草莓特别干净，增产效果明显。第二年农民就口口相传，整个村 100 多亩草莓全部使用水肥一体化技术。

　　李涛：不能接受，农民不知道水肥一体化是什么技术。需要手把手地教具体的操作。因为这项技术改变了过去传统的灌溉。过去的灌溉都是漫灌、沟灌，施肥就是一次随水冲一次，用的量也比较大。而我们采用了水肥一体化，一次灌溉不到 10 方水，施肥一次 5- 10 公斤，农民觉得这样既省肥，又省水，并且产量还提高了不少，所以非常高兴。

　　李涛：这项技术是20世纪 90 年代开始由水利部门来推广，当时只是单纯地解决了灌溉的问题。由于部门的业务不一样，水利部门对于水，对于设备是比较了解的，但是对于种什么作物，怎么施肥，何时施肥，施多少肥料，它不是非常清楚，所以就导致了一开始的推广主要是以灌溉为主。

　　李涛：会导致水肥一体化的优点没有正真获得充分的发挥。水肥，既要有水，又要有肥。仅仅灌溉，那施肥如何来解决？施肥的时候还需要和过去一样，再随水冲，与过去的漫灌相比没有多大的区别。

　　李涛：2002 年农业部开始推广这项技术，并且设立了水肥一体化项目，当时主要是通过项目的带动，因为农民接受一项技术，必须得自己看到过或者使用过，才会放心。所以就选典型的农户，然后做示范，再召开现场会，通过培训让农民了解这项技术，让他们体会到这项技术的好处，并且敢于尝试。

　　李涛：基本上在山东大部分的蔬菜，尤其是茄果类的，比如西红柿、辣椒、茄子、黄瓜这些都做过，包括草莓；还有果树，当时主要在苹果、大樱桃，葡萄上推广的这项技术。

　　李涛：推广技术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首先就是价格的问题。价格过高农民接受起来有难度。单纯地依靠政府的项目来做，那这项技术不会有大的发展。第二个就是技术问题。由于这项工作在中国起步比较晚，所以相当多的技术问题没解决。比如作物何时施肥、何时浇水、浇多少水，这样一些问题就显现出来了。仅仅依靠国外的一些经验，肯定与我们的祖国的真实的情况是有差异的，所以这样一个时间段我们就开始做试验，做灌溉和施肥制度的研究，何时浇水、施肥、浇多少水，研究这些技术，在推广应用当中就可以用到，实现有的放矢。既省水了，又省肥了，并且还达到了作物高产的需要。

　　李涛：2002 年开始到 2006 年，这一段时间我们主要是做试验。比如在蔬菜上，过去的大棚比较小，有 60 米长，因为我们通过模拟常规的管理做对比，所以就需要把大棚用物理的方式隔开，比如挂帘子，看看水肥一体化对于棚内的湿度、温度这样一些方面的影响。通过试验基本上摸清楚了水肥一体化条件下，施肥、浇水、对空气中水分含量、土壤温度的影响。可能我们一般会觉得对湿度有多大影响？对土壤的温度能有多大影响？因为我们冬季水量比较少，地温就会提升。没有大水漫灌，空气的湿度就降低了，冬季土壤温度提高，湿度降低，病害就能够大大减少，土温高了以后，作物的生长要比常规的要好，能够早上市，产量也高。

　　记者：您觉得这 26 年间咱们中国的水肥一体化经历了多少次的改变呢？如果让您去说的话能分为几个节点？

　　李涛：我认为可大致分为三个节点。第一个主要是试验，第二就是做示范。通过几年的试验和示范，让农民学到了，看到了水肥一体化的好处，让农民接受让各级政府都开始支持这项工作。第三个阶段就是大面积推广。大面积推广事实上也有一个契机，就是现在农村的劳动力比较短缺，种果蔬，种蔬菜的年龄普遍偏大，年轻的都去打工了，年长的觉得打工比较辛苦，挣钱也不是非常多，所以都在家里从事经济作物的生产。利用水肥一体化这项技术后，能节约施肥的工作，并且施完肥、浇完水以后不影响田间的技术操作，通常用大水漫灌以后，几天不容易下地，因为地里面很黏。而水肥一体化都是膜下滴灌，土壤处于湿润状态，而不是饱和状态，所以田间的劳作非常方便。

　　记者：示范阶段有没有让人觉得比较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件事呢？示范阶段比较好的例子有哪些？

　　李涛：示范挺麻烦的事情就是我们投入的资金受限，做示范一开始要有投入，政府的投入资金是非常有限的，因此这项技术的推广就受到了影响。示范点如胶东的大樱桃，种过大樱桃的农户都知道，裂果是一个挺麻烦的事情，对于商品性，对于卖的价格影响比较大。但是用水肥一体化以后，减少了灌水量，裂果会明显地减轻，所以农民就觉得这项技术特别好，尤其是在大樱桃上。另外比如在葡萄上，尤其是酿酒用的葡萄，都是按照糖度来分级的，漫灌葡萄含糖量不高，卖不上好价格，通过水肥一体化，少量多次的灌溉，就会明显地提高葡萄的糖度，销售价格就上来了。

　　李涛：大面积推广得益于现在劳动力的短缺，其次是对化肥的使用，因为化肥的过量使用对于环境是有一定影响的，所以这样一个时间段各级政府对于环境保护认识程度明显地提高。到 2016 年，山东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办公厅联合下发了关于加快水肥一体化的意见评测，当年就见效了。政府有了投入，并且把水肥一体化的新增面积作为各级政府的考核指标，因此各级政府都很重视，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们和山东的农科频道做了 10 期的水肥一体化的节目，在农科频道播出，让影响面进一步扩大。

　　记者：您觉得您作为推广水肥一体化的一员，在这 26 年之间您有什么感悟吗？

　　李涛：对我感悟最大是我们的技术推广必须得到政府的重视，得到农民的认可。过往每年山东省水肥一体化的新增面积也就在十几万亩、二十几万亩。但是2017 年随着政府的重视和考核，当年的新增面积就将近 200 万亩，所以我觉得任何一项技术既离不开政府的重视，媒体的宣传，也离不开我们各级的农业技术推广人员，在这里面做着大量的研究、技术推广、示范的工作，手把手地教给农民来使用好水肥一体化。

　　李涛：上世纪末的时候，我们下去调研水肥一体化，在临淄看到了一个农户，他就是水肥一体化设备安好了以后，他要施肥，但是当时没有告诉他怎么施肥，施什么肥料，他就把腐植酸的肥料通过管子用下去了，腐植酸的杂质是非常多的，这么一次施肥就把管道堵死了。所以我们当时也都意识到，必须在技术上、在使用的需要注意的几点上，明确地告诉农民，什么肥料能施，什么肥料不能施，这样才会保持管路正常地运转。我们试验发现，只要管子正常地使用，能够用十几年的时间。比如现在一个大棚，一亩的大棚就是1500 块钱到 2000 块钱，假设我们用十年的线 块钱。这样给农民算经济账以后他们都觉得这项技术尽管一次性投入大，但是每年分摊的费用是比较低的。并且现在我们的设备国产化都已经很普遍了，包括管子的国产化、施肥机的国产化，因此现在的价格比过去降低了不少，并且现在的农产品价格相对来说是较为稳定的，尤其蔬菜果品，所以让农民都觉得可行。

　　李涛：当时推广总觉得没什么材料能够给农民，让农民了解这项技术。当时就想编一张明白纸，他可能看两天就扔了。我们当时就分析，现在种地的或者种菜的、种果的农民大部分岁数都比较大，他们从小都是看着连环画，或者我们叫手艺人书长大的，所以我们就编了一个故事，哥俩去种菜，老大不用这项技术，老二采用了这项技术，有这么一个对比以后，老大觉得老二采用了这项技术这么省工，还增产这么多。所以我们把这一个故事编成个画册，后边附上各种各样的蔬菜和果蔬怎么施肥，施多少肥，浇多少水，把这一些数据告诉给农民，这样农民也会长久地保存，等到出现一些明显的异常问题的时候，他也会去查阅一下。挺受农民欢迎的，并且 2017 年，政府重视，下发了文件以后，我们把这个小画册印了 10 万册，使影响面进一步扩大。

　　李涛：编故事的是我们技术人员，但是画这个作品的有专业技术人员，当时的山东省农业电影社有这方面的高手，我们编了一个脚本，他就是按照这一个脚本来设计了人物、着色。

　　记者：您觉得从您 1997 年到现在，咱们中国水肥一体化这个技术有哪几个节点改变的呢？你觉得有哪几个节点是你比较深刻的呢？

　　李涛：水肥一体化的发展得益于我们设备的国产化；第二个就是肥料，尤其是水溶性肥料的发展，水溶性肥料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带动了水肥一体化技术的发展。

　　记者：您看这个设备的线 年咱们这个设备是从国外进口的吗？当时他那个设备能适用于咱们中国的各个作物吗？

　　李涛：当时都是从以色列进口的。有的地方是出现了一些问题，比如胶东丘陵区，土质比较沙，砾石含量比较高，所以当时他们的管子滴头的间距有 50 公分，这是不适应的。滴头的间距受到气候和土壤类型的影响。比如蔬菜20 公分就可以了，在国外它是很成熟的，但是在果树上，我们的果树和国外的不一样，我们的地形也不一样。比如在胶东地区可能地块比较少，所以我们就提出不要用滴灌，而采用了微喷技术，就解决了我们地块比较少的问题，一棵果树我们用一个微喷头就解决了它的灌溉问题。

　　李涛：国产的设备主要是 2000 年以后，随着面积的扩大，不少的公司开始使用国产设备，这样价格就降下来了。

　　记者：刚开始的时候，国产的设备出过什么样的问题吗？现在咱们国产水肥一体化的设置大概有多少种？

　　李涛：国产出现的问题，主要是在丘陵区，丘陵区坡度地块的起伏比较大，需要压力补偿式的管子，但当时的技术我们掌握得不行，产品不达标，所以也出现了灌溉不均匀的问题，但是近几年随着设备和技术的改善，大部分的压力补偿式的管子都基本上可以自给了。类别从模式上来分。比如我们蔬菜就是用的滴灌，果树可以用滴灌，也可以用微喷，但是平原的果树可以用常规的滴灌管，起伏比较大的就要用压力补偿式的滴灌管，我们大田作物，现在主推的也有几项，一个就是地埋式的、可伸缩的，自动伸缩的这种喷灌，再都是指针式喷灌、平移式喷灌，还有卷盘式喷灌，就这么几种。要根据作物的类型，根据地形的状况，尤其是大田里面没有电线杆、高压线，它就可以用平移的。要是地里面的障碍物比较多，可能就要用卷盘式喷灌这种，或者是地埋式的、立式的喷灌。

　　记者：那您还记得咱 1997 年的时候山东水肥一体化的面积大概有多少？经过了 26 年的发展现在面积多少了？您觉得未来呢？

　　李涛：97年只有几十万亩，现在将近1, 000 万亩，未来我可以预测，随着土地的流转，现在的种粮得靠规模效益，所以我们的大田作物水肥一体化一定要有一个大规模的提升。现在基本上只要是农民种蔬菜都安装了滴灌；果树现在的普及还不是特别的好，主要是一家一户，有水源的问题。但是随着资源化管理，尤其是我们现在推广的低砧矮植果园，都是大户或经营主体，或者是一个涉农的企业来参加的；所以基本上在这一些地方水肥一体化得到了比较好的普及发展。

　　李涛：要通过一定的调查，通过试验，来确定什么作物推广什么模式，只有把模式确定了以后，它才会取得一个比较好的效果。比如前几年在大田上，用一次性的滴灌带，可能价格相对较低，一亩 150 块钱左右，但是一次性滴灌带残留太多，造成的污染太大，远远地超过地膜的污染，因为它直接影响到根系的下扎，对于土壤和耕作影响比较大，所以这种模式基本上不建议使用，因此开始推广各种各样的喷灌。

　　李涛：这一个方面我们有优势，水肥牵涉的技术比较多，比如牵涉到土壤，沙土，这个管子的滴头间距就要缩小，第二个牵涉到肥料，作物愿意吸收或者喜欢吸收什么样的肥料，这是肥料的问题；第三个还有栽培的问题，要结合栽培的制度来确定我们的水肥一体化模式。其次还要了解设备，了解水利的知识，所以它是一个交叉学科综合作业。有很多部门或者是人，单纯地在某一个领域可能有比较深的研究，但它必须每一个学科的知识都要了解，这样才会使水肥一体化的运用比较好，充分的发挥这些设备的作用。

　　李涛：比较多，因为搞农业技术推广，需要经常到田间地头去了解农民使用的过程当中存在的问题，生产当中存在着哪一些问题。比如通过下面了解以后，发现现在不少的肥料选择有问题。比如蔬菜，它就是用15-15-15，16-16-16的这种平衡型的肥料，事实上我们的作物它吸收并不是什么都一样多。蔬菜它吸收的氮和钾比较多，它的磷一定要少，要把配方调整，要告诉农民选肥料的时候，做基肥的时候，可以选这种平衡型的。蔬菜是以追肥为主，要选高钾型的、低磷型的肥料，这样就会减少肥料的浪费。

　　李涛：我到以色列待了 20 天的时间，各个地方都去看了。我们也觉得以色列的水肥一体化确确实实可以让我们学习。比如说它的水溶性肥料，它用的液体肥料比较多。但是我们分析山东或者是咱们国家，我们大部分是小农户经济，我们的大棚基本上一家种两个就不少了。液体肥料在以色列应用的较为广泛，但是它是以农场主为主，面积比较大，用罐车的形式直接给配送到地头，但是我们只可以采用水溶性的固体肥料，固体肥料运输方便，可以多买可以少买，但是液体肥料不能和打酱油一样，所以我觉得液体肥料在目前这种体制和这种经营的规模上来看，很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当然随着土地的流转，尤其是果树很可能面积不断地扩大，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出现一定的变化。

　　记者：您觉得未来山东或者中国它的水肥一体化该如何去发展？您觉得未来一个发展趋势是什么样子？

　　李涛：发展趋势很可能有大面积的提升，主要还在适应农村的现状，现状是种地的人岁数慢慢的变大，有很多体力活农民干不了了，所以我们要推广这种轻简的技术。在不同的作物上，比如我们的大田作物。尤其是以喷灌形式为主的这种水肥一体化，面积就会有比较大的增加。

　　李涛：智能化的东西，在以色列非常的普遍，但是在中国，我们现在的这种小农户，它的智能化是有问题的，我们后台的设计就是面积大的，比如说大田，还有大型的果园，这个确确实实的是应该向智能化的方向发展。智能化就是我们设计好了一些参数，使用者能够最终靠手机APP，来自己操作，不用到每一个地块来开管子、关管子，这样的话实现了远程控制。

　　李涛：我们现在讲究环境要好，居住环境要好。过量的施肥就会易引起地下水的污染，过量的施肥对于产品的品质也会有一定的影响，所以通过水肥一体化就会比较好地解决环境的问题，解决品质的问题。

　　李涛：我觉得为农民服务，让农民增收也是一种快乐，所以尽管我已临近退休了，但是我也会把这项技术向身边的同志，包括年轻的同志传授好，要让更多的农民可使用上这种好的技术，也为咱们农民造福，为保护环境贡献一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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